問花落處

〈孤獨〉

孤獨是一匹衰老的獸

潛伏在我亂石磊磊的心裏

背上有一種善變的花紋

那是，我知道，他族類的保護色

他的眼神蕭索，經常凝視

遙遙的行雲，嚮往

天上的舒卷和飄流

低頭沉思，讓風雨隨意鞭打

他委棄的暴猛

他風化的愛

孤獨是一匹衰老的獸

潛伏在我亂石磊磊的心裏

雷鳴剎那，他緩緩挪動

費力地走進我斟酌的酒杯

且用他戀慕的眸子

憂戚地瞪著一黃昏的飲者

這時，我知道，他正懊悔著

不該冒然離開他熟悉的世界

進入這冷酒之中，我舉杯就唇

慈祥地把他送回心裡

這首詩一開始便以譬喻的手法將「孤獨」喻為「獸」，牠可能曾經是強烈而暴力的，如今卻是一隻「衰老的獸」，因為這只獸存在已久，早已成為一個無力、無奈、缺乏行動力⋯⋯的存在。

這隻獸「潛伏在我亂石磊磊的心裏」，由此句可知敘事者心中絕不是整整齊齊、安安穩穩的樣子，並且獸是「潛伏」著，故時現時不見，形容孤獨的來去捉摸不定。

這隻獸「背上有一種善變的花紋」，可知牠不常以真實「孤獨」的樣子示人，極其善於偽裝、隱蔽自己。

這隻獸也「嚮往／天上的舒卷和漂流」，對比牠居住的「亂石磊磊」的地方，牠無疑是渴望天空的澄淨、雲朵的自在自適與輕盈，但牠毫無辦法，只能「低頭沈思，讓風雨隨意鞭打」，此中「風雨」大約是指外在環境，孤獨的所有者／此詩的敘事者所遭遇到的生活中的各種事物，但牠已習慣無作為的任外在環境去摧殘自己。

在第二節中我們可以看到前一節少有作為的獸開始有了行動，牠「費力地走進我斟酌的酒杯」，可知身為孤獨的獸的所有者，敘事者開始嘗試藉由酒精讓孤獨走出來，與自己面對面。

「且用他戀慕的眸子／憂戚地瞪著一黃昏的飲者」，展現了一幅敘事者正沈溺在自己悲淒的過去的情景，自憐自戀。

最後敘事者舉杯，「慈祥地把他送回心裡」，在「慈祥」這個字眼中，我們可以看出敘事者接受了這匹獸，也就是與「孤獨」達成了和解。從時時需要隱蔽，變成了一位可以和平共處的老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