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花落處

*靈異慎入

我跟我的爺爺不太熟。

雖然從小住在一起、雖然他是很疼我們，但是總覺得中間有一道隔閡。

但是我們家的孩子們，還是最喜歡把爺爺的房間當聯絡感情的交誼廳，床很大，我、我弟我妹跟堂姊堂弟堂妹們，就自然而然把那裡占據當遊戲據點了。

每次我們在他那張床翻滾遊戲時，他就會坐在一旁的搖椅上，緩緩搖著，看著他的電視。

爺爺總是可以維持這個動作一整天，從早上我們吃完早餐，他就自動把床讓給我們，坐在搖椅上，直到晚上爸媽叔叔伯伯嬸嬸一個個把我們抓進房間。

他很少跟我們講話，只有搖著搖椅，偶爾到廚房走走，伸手拿遙控器換個台。

早上是新聞，傍晚會幫我們轉到卡通台，晚上他睏了我們還沒走就先關掉電視在搖椅上瞇著眼。

床在電視跟搖椅之間，現在想起來，覺得爺爺其實不太看電視，是在看著我們。

每天、每天，然後偶爾笑著用生疏的國語跟我們講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後來國中時，爺爺的身體漸漸不好，我開始聽不到從前一整天搖椅前後搖晃的擺動聲，一向討厭的醫院病房的消毒水味卻因為常聞而漸漸麻痺。

在他終於走的那天，他們或是啜泣，或是嚎啕大哭。

而我半滴淚也沒有。

頭七那天，我躺在那張藏有我們兄弟姊妹童言歡笑的大床上。

閉上眼，我聽到那使用十年早已老舊的搖椅，嘎嘎的搖擺聲。

***

此作參加「創作革命‧紫蘇班‧七月說鬼話 教室裡的百物語」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