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下了一個月了……

 
 
  滴答、滴答、滴答……窗外的雨聲持續不斷地侵蝕著他的腦部,整個人好像都被雨淋濕了一樣,好冷、好冰涼,心好像被人挖空了一塊似的……
 
  「父親……」手覆上了自己的眼,遮住窗外透進來的一點光亮,那張只會微笑的美麗臉龐在黑暗中浮現,還有那溫柔嗓音說出的話也淡淡地飄盪在耳邊。
 
  這一個月來,除了吃飯和洗澡外他都一直維持著同樣的姿勢,腦中什麼都沒辦 法去思考,只是覺得好累,把自己陷入床墊,閉上眼卻又無法入睡,因為總會看見那張漂亮的臉蛋、心底總會浮起深深的愧疚,明知道把傷心累積會害了自己,但又 無處發洩,到頭來,只能持續著這種惡性循環。
 
  滴答、滴答、滴答……雨聲纏繞在耳邊,有規律又像無規律的。突然討厭起雨 了,翻過身背對著窗,看到書櫃上已經乾燥凋零的那朵山茶花,不懂自己為什麼到了最後還是不能坦白地對父親表示些什麼?是因為就算表示了對方也無法聽見了 嗎……他很清楚,這只是一個再可笑也不過了的藉口。
 

  雨,沖淡了他所有情感。
 
 
  那時,父親的葬禮,他沒有哭、也沒有笑……沒有任何表情,看著自己的父親 躺在白色的棺木中,周邊擺滿了他生前親手種下的山茶花,身上穿的是一件代表他神聖身份的神座祭司袍,本來暈染在身上的血跡都用魔法清理乾淨了,有點過長的 金髮──那是席德列斯家少有的髮色──整齊地順在頸間,臉上還是掛著一樣的微笑,只不過已經沒辦法再讓他感到溫暖了。
 
  葬禮進行著,他只是靜靜地站在最後方,神殿柱子的陰影下觀看,靜靜地看著祭司們用像吟唱般的聲音念著安魂咒、靜靜地看著其他人垂著淚獻上他生前親手種下的山茶花,甚至連那魯帶著西卡潔前來關心他也只是敷衍了幾句。
 
  一切都在無聲中進行著,他這位神殿主人反倒成了客人,故意地把自己藏在角落,不希望被任何人注意到,也不去注意其他人。
 
  「安加西奈……你不去獻花嗎?」突然一個輕輕的、不帶任何雜質的好聽聲音傳入耳中,他下意識地搓了搓手中白色山茶花厚潤的花瓣。眼神跟聲音主人的對上,他看見自己倒映在對方的眼底,淡到幾乎透明的藍就跟他的聲音同樣清澈,表情有些許的不自然,是在壓抑著傷悲吧?
 
  過了許久,他好像受不了自己這樣的凝視而撇開了視線往前走去,而他的眼神也跟了上去。
 
  他是最後一個獻花的。抿著嘴跪在父親的身旁,俯下身,不知在父親的耳邊說了些什麼。雖然對方很小心地掩飾,不過他還是看到了,有幾滴淚就這樣滴落在父親的額上,只是被他在獻上最後一朵山茶花時巧妙地拭去了。
 
  那個人站到了一旁,祭司們將棺木蓋上準備下葬。
 
  天空開始灰了,風從天上降下,像是在舉行慶典一樣瘋狂地舞著,那一頭及腰 的白髮隨著狂風散亂在空中,他也不去整理,那幾乎要透明的藍眼卻是看著他的,他不知道那眼神意味著些什麼,當他對上他的藍眼時他卻垂下睫毛,眨了幾下,接 著沒有預警地就轉身離去,灑落了幾滴晶瑩的淚珠在旁邊的青草上,像是承受不了淚珠的重量,青草垂下使其滲入土壤……
 
  祭司們在棺木旁圍成一圈,聚集起魔法的光暈,白色的棺木緩緩沉入地底。
 
  從頭到尾,自己都只是站在角落。沒有伸出手拉住那人替他拭去淚水,也沒有將手中那朵開得正美的山茶花送出去。
 
  抬起頭,目光望著最後一線陽光被灰掩蓋,而自己,什麼都沒有去試著挽回。
 
  就是在那一刻起,天空飄起了雨,他的時間也在那一霎那間,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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