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花落處

　　欸你還要睡嗎？

　　夏季燥熱的夜卻有清涼的晚風，飄過月色、飄過城市。飄進了你敞開的窗，撫過你蒼白的臉。

　　你就躺在帶著清香的木製的地板上。長長的睫毛下，有昏暗的室內燈打下的剪影。

　　欸。我喊。

　　你卻還睡著。

　　你睡的很沉，所以我忍不住心中那小小的孩兒心性，戳了下你粉雕似的頰。

　　好像沒有以前那麼有彈性呢。而且有些冰冷。

　　咦？以前？

　　好吧我還以為我不認識你，但應該只是我忘了。

　　我知道我忘了很多事情，但是我知道我離不開你。就這樣。

　　又一陣風掀起了窗簾，然後我聽見房間外傳來了一些聲響。

　　電梯抵達時叮咚了一聲，掏出鑰匙嘩啦啦的響，喀啦鐵門被打開，啪的客廳的電燈被打開，最後是腳步聲。

　　欸你還要睡嗎？有人來了呢。

　　但你還是安穩的闔著眼。

　　我發現你的房裡有很多照片。都是你，以及另一個男人。

　　你們笑著。摟著。親吻著。

　　欸，你們都是男人。我現在才發現不對勁。

　　不過算了。至少你們笑著。

　　可是你照片中的笑容跟你現在臉上的笑容不一樣呢。為什麼變了？

　　欸別睡了，回答我一下。

　　你的嘴角沉靜的笑著，眉間卻是輕輕皺著。

　　欸別皺眉。我看了難過啊。

　　「欸！」房門被敲了幾下，門外的人喊著，他的聲音很疲倦。

　　然後我知道他是相片中的另一個。

　　欸別睡了。你最捨不下的那人要找你。

　　又再戳了下你的臉頰，感覺有點僵硬。

　　真是的，原來你怕冷。那就不要睡地板啊。

　　「欸！你睡了嗎？」外面的人又敲了房門，「該不會又睡在地上吧？」

　　對啊他睡在地上。我回。但是外面的人沒有聽到。

　　「欸來開門！不要這樣鬧脾氣！分手明明就是你提的！」

　　啊。原來你們分手了。難怪你皺著眉。不過為什麼要笑著？

　　是不是做了以前的夢呢？

　　「你到底在裡面做什麼！那是什麼味道啊！」男人的語氣漸漸變的焦躁。

　　嗯？味道？

　　他沒說我到是沒有注意到，不過晚風中似乎帶點鐵銹味。

　　然後我的注意被那扇被用力敲打的木頭聲吸引了過去。外面的人想撞進來這房門。

　　欸你怎麼還在睡？很吵。

　　我又再次戳了你的臉頰，這次已經完全僵硬了。還帶著冬天的冰冷。

　　你房間的照片一張一張都有照順序擺好，從床頭開始，經過書架，到窗邊的小櫃。

　　我一張張的看，你的髮一張張的越來越長，嘴角上彎的弧度卻越來越小。

　　然後我在窗邊撿到了一封信。沒有用信封。

　　我們分手吧。你在昨晚這樣對他說。

　　「但我不會離開。」紙上是你的筆跡。信旁放著一支睫毛膏。

　　然後我就想起來了。

　　想起撞見街角那對擁吻的男女，你笑著。沒有哭。

　　想起你在晚餐後說分手時，你笑著。沒有哭。

　　想起刀劃下去那一刻，鮮血四濺。你笑著。沒有哭。

　　碰的一聲，木製的房門就被踹開了。

　　門外熟悉的面容上佈滿的是驚恐。你卻還睡的。

　　欸你還要睡嗎？

　　我輕輕滑過地板上暗褐色的液體。傾身對著男人的臉。

　　他看不見我。

　　但我還是對他說了。

　　「我睡了。」手很冰冷，輕撫過他的面頰，「但我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