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花落處

　　黃瀨其實很討厭夏天，更正確的來說，應該是討厭夏天下午的雷雨。

　　體育館裡悶悶的，身上的汗都蒸發不掉似的，一切的一切，所有令他煩躁的事物黃瀨涼太全都歸咎於體育館外的傾盆大雨。

　　但這些還不是最討厭的。

　　「欸黃瀨、那個。」跟他一起搭擋練球的笠松前輩突然發現了甚麼，小幅度的用下巴撇了下他背對的體育館門口。

　　「嗯？甚麼？」毫無思考的轉頭，結果在看到那應該不可能出現的人而愣了下。「嗯？……小青峰？」

　　那人雖然手上拿著傘，卻還是被這大的莫名其妙的雨淋的渾身濕透，這種天氣實在不是撐傘就能應付的，所以黃瀨對明明就超怕麻煩，卻還是在這種天氣出現在這裡的人感到疑惑。

　　「他全身濕透了，你休息間有換的衣服吧？讓他換一下，讓客人感冒不好。」笠松前輩在他還愣著的時後把他手上的球搶下來說。

　　「欸？我嗎？」

　　「他來不是找你還會找誰啊？而且你們身材差不多……好了不要給我在那邊囉嗦，現在就快給我去！」黃瀨的腰被不耐煩的前輩踢了下。

　　見笠松不理他後，黃瀨才帶著疑惑的走近那個一臉不悅的傢伙。

　　「小青峰？你怎麼來了？」

　　「我愛來就來。你們今天練到幾點？」

　　「大約六點吧，小青峰你要不要先換個衣服？會感冒的。」

　　「不用了，等會兒也一樣的。」青峰手臂上掛著傘，雙手插在口袋裡，黃瀨一下子又不知道要講些甚麼了。

　　之前明明是自己先告白的，本來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也要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卻怎麼也想不到對方只是愣了下就這樣答應交往了。

　　當下簡直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但他們之間的共通話題太少了，除了籃球，他們之間甚麼都沒有。於是在相處時黃瀨漸漸不知道要說甚麼，而青峰也不是會主動找話題的人。

　　就像現在這樣，一下子就尷尬了起來。像他最討厭的這種傾盆大雨一樣，悶得讓人難受。

　　「那、你這裡等我一下，我還是去幫你拿條毛巾吧！要是感冒就不好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的，黃瀨覺得非常的狼狽，彷彿被雨淋的全身濕透的是他。所以他就逃走了。

　　他們快分手了。黃瀨這麼覺得。

　　雖然才交往一個月，自己還是深深的喜歡著。但這種感覺就像他初中尚未遇到籃球前，那段無趣的日子時曾經交往過的幾個女孩一樣。

　　因為太無聊了，偶爾他會答應幾個比較順眼的女孩交往，但是最後總是不到一個月就分手了。更妙的是，分手總是對方主動提的。明明會交往也是她們先告白，雖然沒有很傷心，但是自尊心還是有點受傷的黃瀨也問過理由。

　　「因為、漸漸的都不知到要跟黃瀨君講甚麼了呢。」最後每一個人都給他類似這樣的答案。

　　那些女孩最後的苦笑是甚麼意思，他現在終於懂了。

　　拿著手上的毛巾，黃瀨一下子不能控制的留下了淚。還好大家都在練習不在休息間。最後他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整理完情緒才出休息間，卻看到青峰借了個籃框在練投籃，大概是等自己等到不耐煩了吧？

　　啊啊、真的是好耀眼。每次黃瀨看到拿著籃球的青峰總是這麼覺得，然後自己就這樣像向日葵一樣，追逐著他。

　　雖然只是越追越遠而已。

　　「吶、毛巾給你。」

　　「喔。」

　　看著剛剛才浸泡過自己眼淚的毛巾現在又沾滿對方的汗水，他莫名的感到滿足，另一方面又感到悲哀，不自覺地笑了。

　　「你笑甚麼？」青峰把毛巾遞還給他問道。

　　「沒甚麼。」只是覺得自己已經無可救藥而已。

　　那張漂亮的臉蛋笑著，青峰卻突然感到那笑容在他的小模特臉上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違和感。

　　「嗯。你們部活也差不多了吧？去收一收吧！」青峰輕輕弄亂小模特的頭髮，覺得他今天的髮色特別暗淡。

　　「唉，怎麼雨都不會停啦！」黃瀨一出體育館就抱怨著。

　　「本來就不會停啊！」

　　啊啊、可是我就是討厭下雨啊！尤其是這樣悶悶的雨。本來以為會廳到這樣抱怨的青峰，卻發現今天的黃瀨只是淡淡的回了個「嗯。」

　　不擅常講話的他只好默默撐傘，卻見對方沒有從包包裡掏傘的意思。

　　「欸、你的傘咧？」

　　「不用了。」我想淋雨。青峰讀到了這樣的訊息。

　　「會感冒！你給我進來！」粗爆地將對方拉進自己的傘裡，雖然不知道黃瀨今天的反常是怎麼回事，但是在自己的眼皮下是不會讓他感冒的。

　　從來沒有拒絕過他的黃瀨自然也就乖乖被拉進傘裡，雖然對兩個身高190公分的大男人來說，傘似乎太小了，但即使肩上、褲腳都被打濕了，兩人就這樣默默走在雨中，甚麼都沒說。

　　「小青峰……」過了很久，黃瀨才彷彿下定決心的開口，卻被青峰硬生生截斷，「你今天怎麼沒帶傘？明明氣象預報說這幾天神奈川都會下雨的吧？」

　　「嗯……因為想說如果不帶傘說不定就不會下雨了嘛。」小小聲的抱怨，但是聽在青峰的耳裡只像戀人的撒嬌，嘛、雖然他們的確是戀人沒錯。

　　雖然某個笨蛋好像一直都沒有真正意識到這事實。

　　「是笨蛋吧？」突然覺得心情很好的青峰笑著。

　　「啊、大概是吧……」黃瀨並沒有被他的好心情感染，也不反駁只淡淡的回道。

　　然後倆人之間又只剩下雨聲。

　　突然地，黃瀨感到手心一片溫暖。

　　「咦？！」明顯的，原本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他驚嚇不小。

　　轉過頭看向那張黝黑的臉，臉色似乎比平常又更黑了半分。

　　愣愣的感覺手上的溫度，然後黃瀨才突然想到他們剛剛的對話。

　　「小青峰？」

　　「嗯？」假裝沒事樣的，手上卻又握得更緊。

　　「你上高中後開始會看天氣預報啦？」

　　「啊啊煩死了啦！是五月那傢伙一直唸我才」突然青峰感到對方的指甲在自己的手心狠狠摳了一下，「欸！很痛啊！」

　　「不要在跟自己戀人獨處時提到其他女孩，這個小桃沒有教你嗎？」小模特的金髮雖然被雨打濕了大半，但是搭著他臉上的笑容，彷彿恢復了燦爛的色澤。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桃井並不知道他們交往的事，才不可能要他注意神奈川的天氣呢。

　　黃瀨覺得自己很傻，之前的失落根本就太浪費了。

　　「話說起來，今天沒有打雷呢！真是太好了。」彷彿想跳開話題，青峰隨口講了句。

　　「嗯啊！真是太好了。」黃瀨緊緊回握對方的手。

　　相處時的話題？這種事情好像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重要的是，自己那個怕麻煩的戀人，會不厭其煩的每天注意著自己所在地的天氣，然後在他最討厭的雨天渾身濕透的來接自己，還知道自己討厭雷聲，所以走在雨中時會緊緊牽著自己的手。

　　在整個世界被大雨阻隔的傘中，他們之間連籃球也沒有，只剩下兩人手心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