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本是〈對眼〉的下篇,但因為少了一層連結便摘出另立新篇。

*要考試了所以只是隨筆的清淡小品。

 

 

 

  蕭景琰早在入京前,就聽說過梅長蘇的名號。

  都是些茶坊間說書人浮而不實的段子,眾人在茶氣蒸騰間聽得一個個都是津津有味,座中唯有他萬年冷峻的唇線勾起一絲輕藐,想,又是一個不知好歹、僅憑些許手段便想在京城攪弄風雲的謀士。

  說書人口中一切彷彿風花雪月,誰知道那些精彩的故事底下,有多少人家如草芥在這類人彈指間便灰飛煙滅?

  思及此,蕭景琰一氣灌下手邊的茶水,冷聲下了繼續趕路的命令,便頭也不回的跨馬往京城趕去。

 

 

  與梅長蘇的初見是在宮中的廊下,那日雲層不厚,卻完完整整的遮蔽了陽光的直曬,那人身形清瘦,廊間偶有風徐徐而過,垂地的青袍便隨之擺擺蕩蕩,不逸不揚的弧度讓蕭景琰不禁皺眉,才初入秋便披得如此厚重,那又何必進京趕這一個冬天?

  居然為名利至此。

  而前方二人絲毫不知蕭景琰的腹誹,只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並無半點親暱之舉,但他倆雙雙站在一起的景象,卻一時間讓蕭景琰晃了眼。

  曾經他也走在他人的背影之後,男孩張揚自信,女孩活潑淘氣,兩人跨著活蹦亂跳的步伐,偶爾回過頭同他招手。那時的他以為只要跟著皇兄的腳步,為國家做點事,就能永遠守護著這兩道背影。

  而今,他的面前依然是一對並肩而行的男女,男子氣質溫雅,女子姿態颯爽,兩人的步伐穩重而毫無一絲焦躁,也不曾回頭喚他的名。

  故而回頭想想,當那人轉過身來喊他靖王殿下之時,他冷硬的語氣中竟是遷怒居多。

  梅長蘇低眉順眼,語氣卻不亢不卑,最後含笑許下的諾言甚至是有些目中無人的囂張。

  蕭景琰卻不解,為何即使滿腔無來由的怒氣,他卻還是信了那人的話。

  也許是因他能與郡主並肩而行,也許是因他信誓旦旦……又也許,只是因為他的眼光中,有與曾經那人相同的自信張揚。

 

 

  再一次見到那雙眸中的光芒,在謝侯府的客院裡。

  梅長蘇面對他的敵意與逼問依舊低眉含笑姿態輕鬆,那日雨初晴,他一雙眼遙遙望向幾乎落盡枝葉的樹梢,片刻又拉回視線將眼光投向他。

  「我想選你,靖王殿下。」他說。

  眉目中盡是篤定安然,從來只有林殊求他時會有如此眼光。

  初次見面時那沒來由的怒氣又再次湧現氣海,他回以大笑與自憐似的諷刺話語,但終究在那如炬目光中退了一步。

  直到他帶著庭生回府,心緒除了思慮自己即將踏上的那條無可回頭的道路之外,竟全是那人的眼光。

 

 

  又是一年春,蕭景琰微服出巡回京前,在一小茶坊小歇。

  說書人依舊說著些浮而不實的段子,被作為談資的依舊是江左梅郎如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據說可一手支天,連當今聖上也極為賞識。

  他似是專注聽著又似是恍神,直到對面推了一杯茶到他手邊。

  「怎麼?你不一向煩他們穿鑿附會?今日卻聽得這般入神。」

  「你倒是半點也不在意。」接過已漸漸喝慣的茶水,蕭景琰依舊牛飲而下,於是得來對面那人的無奈晃腦。

  「水牛啊水牛,雖比不得宮中,此茶亦是上品啊。」

  「既然喚我水牛,便別期待罷。」蕭景琰輕鬆答道,見那人神色和緩,想來也歇得足了。

  「蘇先生,回京吧。」他起身。

  「欸。」

  梅長蘇的眼中有淡然笑意,帶著他也不禁柔化了唇邊的線條。

 

 

  「小殊,你實在眼光不錯。」他天外飛來一筆。

  「陛下,這是拐著彎稱讚自己?」他卻不曾不懂他所思所言。

 

 

  他們並肩出了茶坊,一切是是非非皆隱沒在身後的茶氣蒸騰間,虛無縹緲。

  唯有太平盛世入了史冊,唯有對視的眼光是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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