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花落處

*同系列前篇：〈掌心的熱度〉、〈陽光的熱度〉、〈思念的熱度〉。

*此文收錄於CWT39新刊《熱度》。

*江失明系列，注意腳下踩雷。喔，但是這章應該有甜一點。

 *三次元已崩潰，一直用舊文混更(°ཀ°)

　　「小周，相紙是不是出來了？」完全的黑暗中，江波濤聽了許久都沒有發現動靜，於是出聲詢問。

　　「啊。」周澤楷才發現自己發起了呆，連忙把夾在彩色放相機出口的相紙夾到活水裡。

　　他開了鎢絲燈，江波濤的瞳孔在久違的光線下放大，他失焦的望著前方，周澤楷模糊卻挺拔的身影在光影中晃動。

　　「是喜歡的顏色嗎？」眨了眨眼，江波濤抱著抱枕讓身體更往沙發中間陷落，柔軟的髮絲散在枕上，沾著微光就像在黑暗中浮動著。

　　「嗯……」周澤楷瞧了眼顏色，又再調了放大機上剛剛已經調了半個小時的數值，江波濤在黑暗中細數著自己的心跳與對方規律的呼吸，轉盤微弱的聲響令坐在一旁的他感到心安。

　　周澤楷在退役後選擇了攝影為工作，而成為職業選手之前在美術專門學校時的底子，也讓他順利成為一個非主流商業攝影風格的攝影師。

　　攝影無論在國內或是國外，都不是什麼吃香的行業，一般投資報酬率也不怎麼高，更別說周澤楷偏好拍攝底片了。但在役期間就聽從江波濤的意見投資的周澤楷，早在上海買下好幾間房，退役後也沒什麼經濟壓力，愛做什麼就做什麼。

　　從退役記者會上開始，所有人都在問他是否往演藝圈發展，從經理那邊他也接到好幾間經紀公司的邀請，但比起站在鎂光燈下，周澤楷認為自己還是適合 站在鏡頭後方，而江波濤在長期跟他跑攝影棚之後也認識了不少人脈，如今依然是他的專屬經紀人，在周澤楷退役後，兩人黏的比以前更緊了，幾乎是看不到兩人分 開的時候。

　　聯盟裡許多關係好的前輩都半開玩笑的說他們二人組，一個視力問題一個言語障礙，互補，剛好。

　　第一次這話被他們聽到，那些開玩笑的人還有些緊張，畢竟拿江波濤的狀況拿來開玩笑還挺惡質的，但後來他們自己也這樣開起了自己玩笑。

　　「這樣很好啊！小周就永遠離不開我了。」江波濤笑得一臉甜蜜，而周澤楷聞言一手攬上了他的腰表示，「嗯，離不開。」

　　默契絕佳的一搭一唱，讓原本略微尷尬緊張的氣氛馬上轉為熱烈，他們喊著燒。

　　江波濤時常在想，他真的是個幸運的人，雖然他還能感受到光影以及模糊的色彩，但是也已經被醫師宣判失明，在往後的十年間視力還會持續退化，直到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周澤楷卻開始帶著他滿世界跑。即使看不清楚，江波濤依然可以找到很多話題。

　　「小周，你有注意過如果閉著眼看陽光的話，可以看到眼皮上的血液在流動嗎？」

　　周澤楷按了一下快門當作回答，觀景窗中的江波濤閉著眼抬起頭，面向車窗灑進的陽光，睫毛還映著光。

　　「小周，剛剛走過去那對情侶說了什麼你有聽到嗎？」他一邊勾著周澤楷的手臂，一邊捂著嘴竊笑著，「那男的講話太流氓了，我猜那個女孩子臉鐵定是紅的哈哈！」

　　周澤楷微笑著拉起胸前的相機，朝江波濤跟他靠著的肩膀彷彿自拍，畫面上的對焦點卻是後頭那對打著對方玩鬧的情侶。

　　「小周，你知道嗎？這叫薰衣草喔！我記得是淡紫色的，由一朵一朵的小花聚成一株，有寧神放鬆的作用……聞起來確實是這樣呢！」他蹲著身子，摘了一株路邊的小花湊在鼻尖前，「小周你也聞聞看？」

　　周澤楷好奇的從對方指間接過，也湊在鼻尖聞。最後在離開時，他特別替被摘下的那一株特寫了一張，被大光圈模糊的背景是江波濤走在整片薰衣草之中的身影。

　　「小周，我覺得有點冷。」江波濤抱著毛毯又往壁爐靠近了一點，窗外的大雪讓他們取消了一整日的行程，只能待在民宿裡燒木取暖。

　　周澤楷把自己腳上鋪著的毛毯蓋到江波濤身上，然後也坐到壁爐旁的地板上，將隨身的相機放在他手中，再把人從後方攬入懷裡。

　　「喀擦」一聲，江波濤對著他們交握在膝上的手拍了一張。

　　周澤楷退役後第六年，他們一起辦了場攝影展。

　　展場在南歐一間樸素的教堂中，純白的牆上掛滿了他倆人出遊時的風景。他們做了簡單的請帖寄給了雙方家人、關係較好的同學，以及當年一起年少輕狂的那群人，邀請他們出席一場低調的展覽開幕茶會。

　　 江波濤知道周澤楷為什麼選擇攝影，也知道他為何執著於幾乎要被時代淘汰的底片，並堅持自己沖片、放相。

　　不善言辭的周澤楷無法將世界說給他聽，於是就選擇了讓自己有更多的時間伴他在黑暗中，那是周澤楷一貫的，無聲的溫柔

　　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印在身穿白西裝的兩人身上，教堂最大面的牆上，掛著江波濤在那個冬日裡於民宿拍攝的，沒有對到焦的相片。

　　壁爐的火光下，兩人交握的指間，有兩枚戒指閃閃發光。

*同系列後篇：〈彼此的熱度〉。